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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踪先贤胡峄阳系列之八
探微寻奥研理学
刘世洁
儒学,到了北宋,衍生理学。理学以“理”或“天理”为其学说的最高范畴。所谓“濂洛关闽”之学,为理学四大家。“濂”,指居住于道州营道(今湖南道县)的周敦颐,周敦颐筑室于庐山莲花峰下的小溪上,取营道故居濂溪以名之,后人因称濂溪先生。周敦颐提出了一个系统的宇宙构成说:“无极而太极”,“太极”一动一静,产生阴阳万物。在《太极图说》一文中,有“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,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。”后来的理学诸家,以周敦颐为宗。“洛”,指居住于河南洛水的程颢和程颐,兄弟二人同学于周敦颐,世称“二程”。程颢提出“天者理也”,“只心便是天,尽之便知性”。程颐之学以穷理为主,认为“天下之物皆能穷,只是一理”。“关”,指讲学于关中的张载,其说为“太虚即气”,“气”充塞于宇宙,由于“气”的聚散变化,形成大千事物,“形聚为物,形溃反原,”物质的气不生不灭。“闽”,指讲学于福建的朱熹。
朱熹,南宋哲学家、教育家,字元晦,号晦庵,别称紫阳。徽州婺源人。博及群书,广注典籍,在经学、史学、文学、乐律以至自然科学等等方面均有独到建树和贡献。在哲学上则承袭发展了“二程”关于理气关系的学说,集理学之大成,认为理气相依而不能相离,“天下未有无理之气,亦未有无气之理”,把一理和万理看作“理一分殊”的关系。认为事物无不相反相成,事物“只是一分为二,节节如此,以至于无穷,皆是一生两尔”。强调“天理”与“人欲”的对立,人须弃私欲,存天理。朱熹理学成为后来理学或儒学主流,明清两代成为了儒学正宗。
胡峄阳除对以上理学四家的学说精心研习外,对于理学先达周敦颐及易学象数派代表人物邵雍亦十分推崇,并深研之。
最早见诸文字记载胡峄阳研习理学的是清乾隆《即墨县志》,记载为:胡峄阳“研精《周易》,于濂洛之学别有微契。”之后的史书则于“濂洛”扩至于“对濂洛关闽之学别有微契”。“微契”二字之“契”,刀刻之意,微契,谓以纤细之刃器探向雕饰物的曲折深奥处施以雕刻。引之于研习学问,则谓以精微的思辨探究学问的深厉处,寻得奥妙,浅揭而出。
胡峄阳确是这样一位在理学和易学方面的“微雕”能手,对于理学的精微阐发,通经达变,深奥的学问,经过他的探玄揭奥,无论宏纤,皆明了跃然。《柳溪碎语》一段有句:“做事不本天顺理,虽善行,亦是私意。”理学的“天”与“理”被认为是先天存在,世间万事万物都在“理”的统摄之下,一切皆从于“理”。本天顺理,今或谓之奉行遵守自然规律,是说做事必须顺从自然规律。如果不遵从天与理,即便是从最善良的愿望出发,最终也只能是一己之便。先生举例说:这就如同田间的小路,因为方便偶尔行走未尝不可,但田埂圻垄毕竟不是四通八达的大道,不可能所有人都由此而行。所谓天道、天理,就是指的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。孔子对于什么是正直、正义的观点,孟子对于什么是天下利益和局部利益的论述,都是圣人遵循天道,经过精心分析和推研,去除错误的认识,将谬误加以纠正,然后娓娓道出的正确推断。天之道具有两重意义,一重是宏观的,无限的,放之四海而皆准;一重是有限度的,具体的,只能适用于局部。
《柳溪碎语•观化》一段,对于自然万物的化育生成,以万物之类别、物之形态、物之曲直、物之洪纤、物之方位、物之趋势等等方面,来说明气化万物,万物由气生成的道理。情况万变的物类,相同的依类汇集在一起,不同的按群分散在各处,所谓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井然有序。事物有合有分,分分合合之中,又包含了合合分分。好比一个家庭里的支派,支派之下又有支派,即驳杂繁琐,又森严整肃,不离不散也不杂乱,没有尽限又有条不紊,这也就是圣人所说的太和之道。太和化生一物,必有化生一物的来由和道理。所以,莲花不能在冬天生长,菊花不会在夏天开放,鱼鳖不会生长在山上,雉鸟不会生长在水中,飞鸟不会长出鳞甲,兽类不会长出羽毛,没有雌雄交配的蛋卵不会孵出禽鸟,没有仁的果核不能生出株苗。以此推至于邦国的治理,帝王建立起施政的法则,筹划治理,君行臣效,仁德的举动得以伸张,正义的事情得到扶持,以诚实的心怀去治理国家,这也就是体会到并贯彻实行了太和之道。
先生从一个根本之道所生发出的千万种不同的现象,以及在千姿百态的物象背后所隐藏的根本之道,看的明明白白,透透彻彻,确是懂得大道理的儒者。
以理学用之于社会统治或者说诲人化世,为历代帝王所依重。理学最讲秩序,“三纲”“五常”大行其道,成为为人处世的规范。居于乡间的峄阳先生,胸怀邦国而外,又身体力行于乡邦教化,对于一个乡村和一个家庭亦无点滴疏漏,曾作《竹庐家聒》《女闲》来劝勉子弟。女闲之“闲”字,门中有木,门闩也,设防之意。《女闲》首篇为《辨非》,要求妇女:“量要大,心要小。处女伴,休奸狡。作女工,休潦草。休多言,休轻笑。休窥户,休戏闹。要沉重,休轻佻。逢男子,当回避。目不接,语不交。门外事,总不晓。在女子,是正道。”峄阳先生承奉宋儒教化之坚牢,由此可见一斑。现今闹市中与小伙搂腰塔背的女子如果生活在峄阳先生的年代,不知要挨千次万次的挞伐才可告免,弄不好,葬身之地也无。峄阳先生生活的满洲贵族初入中原时代,清廷不得不对满汉文化的尖锐对立重新审视,不期然与知识界倡礼之风相契合,“三礼”之学兴起,以《周礼》《仪礼》《礼记》为研究对象,主张“以礼代理”“礼学即理学”。《女闲》亦应为其时的奉“礼”之作。
理学家们“存天理、灭人欲”的主张,峄阳先生在《女闲•知恒》中亦袭之:“要识大义,莫嫌夫家贫,善哉!方正学题朱买臣之妻之墓,诗曰:青草池边土一丘,千年埋骨不埋羞。叮咛嘱咐人间妇,自古糟糠合到头。”方正学即方孝孺,明洪武时人,效忠于建文帝,朱棣起兵入南京,命方孝孺草即位诏,不从,被杀。方孝孺所题朱买臣妻墓之诗,缘自汉代朱买臣。朱买臣初家贫,其妻离去,后朱买臣为太守,其妻复来相认,朱买臣命其妻泼水于地,言能收覆水,方可重合。理学家的理论和主张一旦运用于社会统治,尤其是用之于对妇女的统治,被统治者也就失去了尊严,剩下的只有小绵羊似的任由摆布,伴随着羞辱。
拉拉杂杂的说来说去,似乎离题甚远。窃思之,也只是摭取乡间前贤行状的点滴以助谈资。实按之,理学,亦称“道”学,主要特征是一改汉儒治经侧重名物训诂,而转入阐发义理、兼谈性命之学。理学实际的创始人是周敦颐、邵雍、张载、二程兄弟,至朱熹集大成,建立起完备的理论体系。到明代,王守仁的“心学”渐代理学,主“明本心”、“致良知”。哲学上的学问委实高深,非笔者所能言得。而峄阳先生在理学方面的造诣,主要是就宋儒的理论细而化之,深掘而浅揭。当然,峄阳先生不管是对理学还是对易学,均有独到的阐发,这会在日后的叙事中另作介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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